松蔭花影滿棋枰
【作者速寫】吳東權先生,政戰學校一期新聞組、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,服役空軍二十餘年,歷任電台台長、報社主編;退伍轉任雜誌社長和中影、中視經理,曾任文化、世新、空大和政戰學校副教授。著有散文、小說、論著和傳記等四十五集,廣播、電影、電視劇本百餘集;曾獲頒國軍文藝金像獎、中山文藝獎、中興創作獎和中國文藝協會文藝創作獎章等,現任中華民國專欄作家協會常務理事。
台端會下象棋嗎?如果會,而且棋逢對手,那可來勁了!這局甲輸,心有不甘,再下一局;結果甲贏,乙不服輸,又下一局,沒完沒了,日已西斜,哈哈一笑;明日再戰,何如?
下象棋會有癮頭,別看只有三十二枚棋子,在縱九路、橫十路的棋盤中,進退攻防,卻有無盡韜略、高明戰術、深沉智慧、敏銳判斷以及亢奮剌激,曾使多少人為它著迷、為它上癮。
象棋跟圍棋一樣,源頭也相當悠久,在《楚辭》中就有「菎蔽象棋,有六博些」的句子。戰國時代,這種「六博」已在貴族間流行,但真正定型成今之象棋,乃是後來的事。《辭海》載:「按《佛祖歷代通》載:唐文宗開成己未年製象棋。《註云》:昔神農以日月星辰為象,唐相國牛僧孺用車馬將士卒加砲代之為棋矣!」可見,象棋至少已有一千二百年左右的歷史了!
牛僧孺相國制訂了象棋,不但自己是個棋迷,而且也為象棋作代言人,在他推廣之下,象棋之戲,遂遍及民間,廣泛流行,由於象棋的棋子少、棋盤簡單易製,如杜甫詩云:「老妻畫紙為棋局,稚子敲針作釣鉤。」所以比圍棋平民化,普遍化,再加上牛相國還在他所撰的《玄怪錄》中編了一節奇談作為宣傳,他說:「巴邛橘園中,霜後見橘如缶,剖開中有二老叟象戲,言橘中之樂,不減商山,但不得深根固蒂耳。」商山在陝西省商縣之東,秦末有四皓避亂隱居於山中,自得其樂,牛僧孺說有二老藏在橘中下象棋,樂在其中,簡直匪夷所思,但是後人卻相信他的神話,竟把下象棋叫做「橘中之樂」。
這「橘中之樂」,現在幾乎可以改稱「公園中之樂」了,我們經常可以在大小公園中的樹蔭下、涼亭中,看到有人在下象棋,凝神專注、怡然自得。雖然下棋的人只有兩位,可是旁觀的人卻多了好幾倍,圍在周邊,有的人按奈不住,就七嘴八舌,下起指導棋來,曾經發生過觀眾因彼此意見不同而爭執,進而幾乎動武,反而由下棋者出面勸架,難怪象棋盤上總會寫上「觀棋不語真君子,舉手無回大丈夫」這兩行字。
象棋有首歌訣,說出了象棋的走法:
「將軍掛帥決雌雄,衛士相隨鎮九宮; 象跨方田隔南北,車行直道任西東。 馬經斜目防旁塞,砲越重巒利遠攻; 兵卒往前無退縮,渡河步步可橫通。」
南宋詩人劉克莊是棋迷,曾寫了《象弈》:
「或遲如圍莒,或速如入蔡。遠砲勿虛發,冗卒要精汰。負非由寡少,勝豈繫強大?昆陽以象奔,陳濤以車敗。」
當時宮廷中還設有「棋待詔」,民間則有專業的「棋師」,並有《棋經論》、《象棋神機集》等論著,為象棋奠定了理論基礎。
到明代,歷任皇帝都愛下象棋,史載一段佳話,明永樂年間狀元曾棨是象棋高手,常陪永樂帝下棋,甚得皇上喜愛,屢予擢升;後來洪熙帝繼位,也是象棋迷,於是也常宣曾棨對弈,君臣棋藝相當,難分軒輊。有一次皇帝詩興大發,一邊下棋,一邊吟詩,史官將其記錄下來:
二國爭強各用兵,排成隊伍定輸贏。
馬行曲路當先遣,將守深營戒遠征。
趁險出車收散卒,隔河飛砲下重城。
等閒識得軍情事,一著功成定太平。
狀元曾棨自然也立即附和了一首:
兩軍對壘立雙營,坐運神機決死生。
千里封疆馳駿馬,一川波浪動金兵。
虞妃歌舞悲垓下,漢將旌旗逼楚城。
興盡計窮征戰罷,松蔭花影滿棋枰。
這君臣唱和,棋詩並舉,傳為千古佳話,至於詩的高下,並非重點,重點在於君臣之間,藉象棋而心神交會、情趣盎然,令後人對「松蔭花影滿棋枰」的景象,留下無限想像的意境。
前人往往喜歡「清風明月之夜,詩歌唱詠;古松流水之間,敲棋品茗。」這種情趣,真是神仙生活,相信銀髮族聞之必定怦然心動。的確,在一個適當的環境裡,屏息凝思、敲棋熟慮,旁邊泡一壺香茗、備一瓶美酒,兩軍對壘,攻防膠著,此時此景、斯情斯意,怎不叫人心神嚮之?
象棋原是由軍事爭戰演變而來,以棋藝代替戰術,考驗弈者的體能、智慧、腦力與謀略,既可以增強腦細胞活動量,推遲老化速度;又能從娛樂性、挑戰性中,提高應變能力;在對弈的過程中又能瞭解彼此的習性,增進友誼,而且每一局棋的背後,都隱含人生處世的哲理,讓弈者的思維獲得高度的激盪,這正是銀髮族最需要的生活調劑和精神滋潤。台端正覺得無聊嗎?何不找位棋友,下幾盤棋,包你神清氣爽、心曠神怡!(點閱次數:182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