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民國九十八年秋,王應文(右)、鍾素英夫婦,二度前往昔日一江山陣地碉堡前憑弔。
一江山戰役五十六週年——懷念父親王生明將軍
【作者速寫】王應文先生,一江山烈士王生明將軍獨子,政戰學校畢業次年,即擔任「一江新村」自治會會長,服役陸軍二十餘年後退伍,現任「一江山戰役協會」榮譽理事長。
民國四十四年一月二十日,我的父親—江浙反共救國軍一江地區司令王生明將軍,無負國家付託,率領官兵在一點五平方公里的一江山島上,力抗共軍、壯烈成仁。
一江山、大陳,在政府遷臺初期和韓戰時期,猶如面對大陸東南沿海的利刃,牽制中共兵力;而一江山位列大陳門戶,監視當面共軍,成兵家必爭之地。四十二年七月韓戰結束,共軍兵力轉用於東南沿海,大陳列島防衛壓力益增。
四十三年十月,父親臨危受命,從大陳列島最南端且最大的南麂島,奉調一江山擔任司令,由於大陳與一江山距臺灣本島遙遠,空軍受限航程,無法支援。久歷戰陣的父親,未因共軍猛烈砲擊與飛機轟炸而卻步。十二月,父親率領官兵代表一百五十多人,用鮮血寫下護國赤忱,事實證明,這群勇士確是「已諾必誠,不愛其軀」的忠勇愛國的男子漢。
在四十四年元旦英雄大會上,父親榮膺第五屆國軍戰鬥英雄第一名,蒙先總統蔣公親頒英雄獎章;一月十八日,隨即爆發一江山戰役。
一江山戰役是共軍僅有的一次三軍聯合作戰,出動艦艇近兩百艘次,戰機約三百架次,並將大口徑火砲與火箭砲載運至船上,又蒐羅所有火焰噴射器,對一江山守軍和堅固工事,進行猛烈攻擊。
在超過五百枚重磅空襲炸彈,與近五萬餘發的砲彈轟擊下,一江山成了焦土,但是父親仍指揮部屬沈著應戰,握機逆襲。當天下午十四時許,共軍四千多人在向陽礁、海門礁及南江山強行登陸,守軍英勇還擊,共軍死傷無數,大海一片鮮紅,但共軍仍持續增援。守軍在入夜後,堅守一三二、一二一、九五等據點。十九日,共軍增援二千餘兵力,繼續猛烈攻擊。父親堅守一二一高地,至二十日晨,共軍又登陸千餘人,戰至十六時,我父以負傷之軀高呼:「蔣總統萬歲,中華民國萬歲!」拉引最後一枚手榴彈壯烈殉國,為慘烈戰爭寫下悲壯的史篇。
民國四十四年,家家戶戶準備歡度春節的四天前—國曆一月二十日,母親與十四歲的我,在空蕩蕩的屋裡,等不回父親英武的身影與爽朗的笑聲。父親不再回家了,但是他照亮了更多人回家的路……。因父親與同島一命的袍澤拋頭顱、灑熱血,讓更多人無憂無慮,享受春節圍爐的溫馨。
四十四年二月十七日,全國追悼一江山殉難烈士,美軍顧問團團長蔡斯將軍,肅然向先母恭行軍禮道:「王司令為國家以及拱衛自由世界的安全,英勇殉職,我謹代表美國政府,向王夫人慰問及致敬⋯⋯。」我至今仍深映腦海。
當年一江山的水源是從大陳島運來,官兵是在沒有水源的艱困環境下堅苦作戰,涓滴都珍貴,曾親臨一江山慰勞官兵的經國先生,一位袍澤招待他的最好禮物,竟是一杯開水。他看到一名戰士,把兩瓶軍人之友社慰勞的汽水存起來,就問:「怎不喝呢?」這位戰士表示,水太寶貴,要留到打仗的緊要關頭喝。我的父親王生明將軍,就是率領這批意志堅定、忠貞衛國之士,奮戰到最後一刻。
八十六年十月,我第一次登上一江山,追尋父親與他忠誠袍澤的足跡,在蒼茫的大海前,與十餘位一江山遺族,各自祭奠。我拾起當年指揮所的幾塊石頭、一束藤蔓,有如將英靈也帶回臺灣;之後又兩度到一江山,先後發現刺刀與卡賓槍、手槍子彈等,彷彿嗅到當年戰鬥的煙硝味。
曾與父親對陣的共軍回憶——國軍官兵把一江山小島牢牢紮成厚實的堡壘,一層又一層地設防,每道防線的火力佈署極其綿密⋯⋯,共軍傷亡慘重。共軍前浙東前線指揮部司令員兼政委張愛萍之子張翔,在我訪北京那年,當面說:「您老爺子是好樣的⋯⋯。」
美國德州阿拉莫堡(Alamo),因一八三六年一群德州志願軍,奮勇抵抗墨西哥大軍,而成美軍精神典範。千古一役一江山,正與阿拉莫堡一樣,永留青史。
當年為國犧牲的國軍官兵,其堅毅果敢、勇猛頑強的精神,鼓舞我們向前的力量,使我們得享富庶安樂生活,相信中華民國的下個一百年,無論遭遇如何的艱難橫逆,必能再從荊棘裡昂首闊步,邁出自己的道路。謹以于右老輓辭作為註腳─「正氣永留全世界,忠魂常繞一江山」。(點閱次數:2003)